60多岁的康熙皇帝,为何提拔死囚张五哥担任自己

追忆快乐 2022-08-31 05:16 编辑:樊保 296阅读

一件案,引出案中案康熙五十六年,北京密云发生了一起命案,六十多岁的邱运生了佃户的十六岁的女儿黄英娥,受辱不过的黄英娥用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本来此案已经被财多势大的邱家花钱压下来了,可这邱运生不死悔改,又因寻花问柳被自己的婆娘抓了现行。

老婆是一个母老虎,勃然大怒,骂上了大街,把自己男人逼死人命的事揭露出来,掩不住了,拿进了大狱。这邱运生偏是一身软骨头,熬不住刑,一问就招,定了死罪。

后来,婆娘害怕了花钱打通关节,女家接了银子,也一口咬定女儿是和家里老人拌嘴,想不开自尽的。事情到此已经算是了结了,报到刑部,王中堂查阅案卷发现疑点重重,一股脑儿把人全调了北京,审明问实,又把邱运生打进顺天府死牢。

一个有三个儿子的老人,孙子都二十了,还做出这等龌龊事来,肯定是死催的。

不要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结果又引出一段案中案来……

康熙帝大喊:刀下留人!这天,康熙用过早膳,约上曾经的老侍卫武丹,主仆二人换上便衣出门散心。刚出西华门,便见佟国维和马齐两位上书房的老臣,也穿了便衣跟了出来。

康熙笑道:“武丹,糟了!叫这两个奴才盯上咱们了,真是一刻儿自由人也做不成。”马齐说:“主子,你不过是想出去换换口味,得往热闹处去,不如去正阳门外蹓蹓,下午早点回来,也能好好休息。”

武丹笑道:“热闹是热闹。刚才我进宫时,我见那边贴着告示,今儿要杀人,怕败了主子的好兴致。”

“杀人怕什么!”康熙笑道:“你这个马贼头,没罪的还不知道杀了多少呢!如今当了广东提督,倒怕起杀人来了?走,去正阳门!”

一行人说笑着,已到正阳门南。这里与康熙初年已大不相同。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到处人头攒动,一不小心就要踩着别人的鞋。大廊庙沿街都是新起的铺子。什么故衣、当铺、绸缎、瓷器、粉坊、油坊、染坊、棺材铺子、茶楼、酒店应有尽有,用竹竿挑起的幌子一直伸到当街。

街旁夹道卖菜的,卖油糕、烧卖、馄饨、大饼、水饺的小吃担子排得密密麻麻。本来就不宽的街面更挤得水泄不通。远近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卖声、人们的说笑叫骂声……比起静若古寺的紫禁城,确是别有洞天。

几个人一步不离地紧紧护卫着康熙。康熙看了一会耍百戏,又站在关帝庙旁四福堂茶楼边听陈铁嘴说书,吃了一串冰糖葫芦,买了一幅《诗竹图》拓片,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儿离琉璃厂不远,咱们去书市上走走,看能弄到董香光的字画不能。”说罢挤出人群。刚出四福堂,便见远处白汪汪一群人,手举灵幡,抬着棺材。马齐手搭凉棚瞧着,诧异道:“这家子出殡,怎么连响器也没有用——又不像是小户人家!”

“当然不是小户!”康熙看了看灵幡,笑道,“马齐也是个书呆子。这就是今天要杀的邱运生家,预备着给他收尸的。这会子人没死。自然不响乐器——哼!六十岁个老棺材瓤子,糟蹋佃户家十六岁黄花闺女,逼得女孩用剪刀自杀——要不是他老婆吃醋骂出来,这案子至今也未必就破了呢!”佟国维这才想起,这邱运生被判为斩立决的罪,还是马齐拟的票,遂叹道:“可惜这女子被糟蹋了才自杀,要不然礼部报个烈女,也是满够资格的。”

被糟蹋了就没有资格了吗?这是封建思想作祟。

说话间,驮着槛笼的牛车已经过来。顺天府尹隆科多是监刑官,昂首骑马。后头刑名师爷擎着朱红令箭。两行士兵在前头推搡着围观的人群,为行刑队列开道。槛车前两名刽子手喝得满面黑红,一个斜背鬼头刀,一个手执亡命旗,随着牛车缓缓走来。

人们先是一阵兴奋地鼓噪,接着又是一片窃窃私议,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不少人便赶着拥往西边菜市口占地方儿。康熙冷漠地看了一眼行刑队伍,正要挤出人流去琉璃厂,却被武丹扯住了说道:“主子稍候,等一会人少了再走。”旁边的佟国维却惊呼一声:“呀!犯人怎么这么年轻?”

“真的!”康熙看时,也不禁大吃一惊:这犯人哪像六十岁的“棺材瓤子”?顶多不过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头和手都夹在囚车外,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拖在后头,脸上倒没有惧色,闭着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康熙犹恐有误,又看看亡命牌,千真万确,赫然写着:“斩立决顺天府图奸害命人犯邱运生!”康熙没有言语,冷森森的目光扫向马齐和佟国维。

马齐和佟国维已吓得呆若木鸡,面如土色。因监斩的隆科多就是佟国维的远房侄子,自知干系重大,佟国维半晌才讷讷道:“天,这是怎么回事?万——主子你略等一下,我去问问!”

“唔?”康熙脸色冷峻,像一座石峰,咬牙轻声说道,“忙什么?我们到菜市口去看看。”

菜市口早已是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刑场铁桶似的密不透风。挨刑场的几家店铺都是楼,在这时辰要价极高,二两银子才能进门,不是豪富人家谁出这冤枉钱看热闹?四个人连挤带拥,弄出一身汗,才把康熙撮弄到店铺门口。

武丹掏了十两一块大银,才得进去,都吁了一口气。康熙阴沉着脸登上楼,在一间雅座里临街窗前坐下,一声不吭。马齐和佟、武两人站在对面。一会儿看看刑场,一会儿看看铁青着面孔的康熙,也都不敢说话,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一时犯人押到,皂隶们“咔”地开了囚车,把犯人架出来,拖到桩子旁牢牢缚定。监斩官隆科多从芦棚里踱出来,升座,朗声宣读了案犯邱运生的犯由状。康熙耐着性子听时,情节无误,只把年龄由六十岁改为二十九岁。

毫无疑问,这案子有人做了大手脚!佟国维和马齐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康熙不发话,嗫嚅了几次没敢出声。正没做理会处,便见隆科多命人给犯人赏辞世酒。猛听观众们呐喊起来:

“喂!你这脓包,怎么一声不吭?”

“唱一个给我们听!”

“嗐,”有人说道,“没味儿,是个哑巴!”

那犯人喝了酒,激得满脸通红,在桩子上仰着脖子大叫一声道:“你爹才是哑巴呢!老子懒得说话!”

“好!”人们立时轰地一阵哗笑,喝彩道:“再来一句儿!”

“再来一句就再来一句!”犯人又叫道,“二十年一轮回,一百年也是死。早死早托生,晚死没孝子!”

人们又是一阵鼓噪,一片声儿哄然叫妙。

此时天近午时,早秋的太阳缓慢无力地爬到正南,柔和的阳光洒向杀气腾的刑场。隆科多掏出怀中的表看看,立起身来向御笔勾决的犯由行状,虚行一礼,取过亡命牌,毫不迟疑地用朱砂红笔一涂,大喝一声:“午时已到,刽子手!”

“在!”

“行刑!”

“喳!”

两个黑大汉走向犯人身边,一个提着辫梢,一个举着鬼头刀,单等隆科多挥袖发令。

“慢着!”

马齐真的急了,票拟是自己写的,人头一落,死无对证,浑身是口也说不清,因见康熙仍兀坐不动,急忙从窗口探出身来,”大叫一声:“刀下留人!”这无疑是替康熙皇帝喊的。

下头人群立时炸了营。护场士兵以为有人劫法场,“呼”地一声,有的卫护监斩官,有的护住犯人。几十名戈什哈“噌”地拔出刀拥进楼来。武丹一个箭步跃到楼梯口,上来一个扔下去一个,因见佟国维和马齐发愣,急得怒喝一声:“日娘的,你给主子惹事了!快想办法!”还是佟国维来得灵醒,爬到窗口扯着嗓门叫道:“隆科多!我是你三叔佟国维,佟中堂!马中堂也在!畜生听见了么?命你的人滚回去,你给我滚进来!”

康熙原是怀疑马齐受赃卖命,所以抱定冷眼旁观。待马齐喊出来,才放了心。此刻见两个人都发了急,佟国维又是“滚出去”,又是“滚进来”叫得语无伦次,倒忍俊不禁。早见隆科多提着袍角,一溜小跑儿登上楼来,“叭叭”打了马蹄袖,跪倒在楼板上,喘吁吁道:“卑职叩见佟中堂、马中堂——三叔,您老人家……”

“你叩见我们做什么?”佟国维断喝一声,“万岁爷在这里!”

被弄得莫名其妙的隆科多此刻才看见在武丹侧旁稳坐不语的康熙。顺天府不同外省知府,系皇帝亲自遴选的要员。天子脚下的府尹,最难当,也最易升官。隆科多见康熙皇帝也在这里看行刑,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叩头道:“奴才隆科多叩见圣驾,不知主子何事召臣?”

康熙阴冷的目光紧盯着隆科多。他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几曾见过,许久,才说道:“你是由武职改任文官的吧?做到首府,不容易,这个前程,不出差错,熬个督抚也不难,是吧?”

“是……”隆科多有点不知该怎么说好,瞟了康熙一眼。第三次御驾亲征准葛尔时,他是御帐亲兵,曾救过康熙。但年深月久,贵人忘事,康熙既说起,他如何敢提?因摸不清问话的意思,只好权且应着。

忽地听见外头一阵骚动,马蹄嘚嘚,马鞭子甩得山响,百姓们乱哄哄又吵又嚷,却听不清出了什么事。靠窗站着的武丹忙笑道:“主子放心,是步军统领衙门的赵逢春。这边法场有事,他自然得来——正撵那些看热闹的呢!”说着,九门提督赵逢春已经上了楼。

赵逢春是武丹的老部下。因见他佩剑,来见康熙,武丹拉下了脸说道:“逢春,主子在这里,你不奉召上来做什么?剑解下来,你退出去!”带他上来的顺天府亲兵张着手笑道:“我说皇上在这,军门不信嘛!怎么样?”

“逢春留下,不必退出。”康熙吩咐道,对跪在前面的隆科多说,“朕的意思,朝廷并不曾亏待了你隆科多。为什么你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偷梁换柱枉杀无辜?讲,你受了人家多少银子?真邱运生现在窝藏何处?”

隆科多被这话问得一怔。他和这位身居相位的“三叔”是心有芥蒂的。当日父亲去世,他在嵩阳书院就读,族中人觊觎他家一块风水地,逼得寡母几乎悬梁自尽。佟国维虽然没有插手,作为族长,他却隔岸观火听任几个本家吵闹。直到自己做了县令,三叔才认这个侄儿。面儿虽没什么,可这点子旧事他又如何能忘?

他盯了佟国维一眼,忍着气说道:“万岁不要听信谗言——这话奴才领受不起!奴才也有点不明白,难道这犯人——不是邱运生?”佟国维自然一听就明白,心中不禁大怒,涨红了脸别转过去,一声也不言语。康熙也没料到隆科多这么胆大,不禁一笑,对武丹道:“你听听,他倒‘不明白’,还要问谁进了谗言,去叫人传这犯人上来!”

宰白鸭,审出案中案犯人很快就提上来了。两个戈什哈将捆得米粽似的“邱运生”架过来,向腿弯处猛踹一脚,犯人已长跪在地。楼上楼下几十号人,立时寂静无声。茶肆掌柜的原躲在雅座后偷听,此时一探头,被武丹一巴掌打了个趔趄。康熙喝道:“武丹不得无礼!他是东家,我们是客官嘛——来来,老板,过来坐这边!”店老板抚着发烫的脸颊,小心翼翼斜签着屁股坐了。听这半晌,他已经知道这个瘦老头儿就是“康熙老佛爷”。想不到有这缘分对面并坐,不禁暗道:“祖上有德,这一巴掌是前世修来的!”康熙这才问犯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话,”犯人并不害怕,直挺挺跪着答道:“邱运生!”

“什么地方人?”

“密云县人。”

“家里都有什么人?”

“三个儿子、三个媳妇。”

“没有孙子么?”

犯人迟疑了一下,说道:“有的。”邱运生的大孙子已经二十岁,他很怕康熙问这事。康熙没有纠缠这事,一哂问道:“被你逼死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是谁把她叫到你家的?”“邱运生”不安地倾了一下身躯,大声道:“这都问过几百遍了,我死还不行吗?事到如今还啰嗦个什么屌?”马齐听他无礼,在旁喝道:“放肆!仔细掌嘴!”

“你口音不对!”康熙止住了马齐,又道,“你是山东人,在密云冒名顶替邱运生,为什么要替别人去死?邱运生给了你什么好处?”

山东人?又是山东人,给顶缸!

那犯人吃惊地张大了口,一时竟答对不来。半晌才讷讷说道:“我就是邱运生,反正我是邱运生……”“你不是邱运生!”康熙一口截断了,“邱运生所奸民妇黄英娥,是邱运生孙媳妇叫进做针钱的。你有孙子媳妇么?你今年多大?”

…………

“邱运生已年届花甲,你装得成么?”康熙格格一笑,说道,“年轻人,好生实话实讲!你心甘情愿替人就刑,必有根由,说出来,我才好救你呀!”但那犯人却低垂了头,一声也不吱。康熙正焦躁,店老板在右旁抚膝叹息一声,胆怯地看了看康熙,说道:“万岁爷,这事一清二白,是宰白鸭!罪过呀……阿弥陀佛。”

“宰白鸭?”康熙打了个愣怔,问道,“什么叫宰白鸭?”

“小人这楼底下杀人多了,宰白鸭的事不稀奇。”老板苦笑道,“有一等大户人家犯了法,自己不受刑,出重金买个替身,从部到县一齐用钱买通。那些个刑名师爷有的很神通,若是人犯没捉到,悄悄儿叫白鸭顶个名字换进去,或自动投案。

若是本主已拿到狱里,就破费得多了,一层层都喂饱了银子,乘着送饭或探监时,暗中换了,这就叫宰白鸭!有的监斩官临时发现,心里明白也不敢声张——嚷出去,就要得罪一大片人。”说罢长长叹息一声,念佛道:“这位兄弟,不定家中出了什么事,出来替人家顶罪就刑!真造孽啊,有的因遭了年馑,出一个‘白鸭’,可换个一家活命;有的是父母妻儿有病,卖命救人……儿生父母养,来世上不容易,落难到这地步儿,也真是不得已哟……”

那犯人起初还硬挺,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听了老板这番话,触动情肠,渐渐地浑身抖动,终于忍不住“呜”地号啕大哭。因双手反剪,只用头猛撞楼板,“爹爹……我的老爹爹呀……儿子不孝,对不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我的苦命的老爹爹……”他喉头仿佛哽着什么,嘶哑凄厉的哭叫声刺得人们心头一酸一颤的。

康熙原被老板那番话气得浑身发抖,眼见这个刑场上硬铮铮的汉子这样绝望地大哭,惊得跳起身来,扶着椅背,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良久,才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不要这样。你只管说实话,天大的事有朕做主。你晓得么?我是皇帝,是当今天子!”说罢命人松绑。

这一声立时震得囚犯止住了哭声,泪眼模糊地望望康熙,抚着身上勒得深深的痕印,叩头泣道:“万岁爷做主啊!我爹张九如现在被扣在密云邱家。邱家要晓得小人不死,爹爹就得叫人家勒死……求万岁……”

“知道了。”康熙拈须点头,转脸冷冷对隆科多说道,“这是顺天府的事。把邱家收尸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全扣起来!死了张九如,朕拿你抵命!”隆科多“喳”地答应了一声,起身吩咐亲兵:“分成三拨,一拨快马去密云封了邱家,捉拿正凶;一拨扣押这里人员;一拨在京师路口堵截邱家的人——听着,这差使要办砸了,万岁要我的命,我先拿你们垫背!”说着匆匆下楼去了。康熙这才笑对犯人道:“这下放心了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替人赴刑?讲讲看!”

原来这犯人就是张五哥。他原是山东新城人,父亲一辈弟兄十人都是武林高手,开着一家镖局。康熙二十年后天下渐趋太平,镖局生意萧条,遂弃武就农。自有两顷田土,也算小康人家。后来分家,张九如因不善务农,家道中落,又遭了回禄,一把火将家产烧得精光。

张五哥无奈,约了几个本家兄弟出外捣腾私盐。皇阿哥们离了桐城,施世纶奉旨离任,魏老九这个盐商立时得势。迫得五哥弟兄几个走投无路,又闻得山东大旱,寸草不生。因惦记着家,兄弟几个星夜兼程赶回新城时,张家偌大家族,已是饿死得仅剩两人。

“怎么会饿死这么多!”康熙骇然道,“这不是真话!这事朕晓得,当时是——阿灵阿去放赈的嘛!”

“万岁爷,您最圣明:放粮的事门道多着呢!十成皇恩百姓能得两成,就算烧高香了!”张五哥道,“我们那村里只剩下孤老婆子四婶和我爹,见我们回来,抱头大哭一场,埋怨着我们‘年轻、不懂事,不该回来送死’——那惨得真像做噩梦啊!”

“那时正逢三月,外头的雪还没化净。我们爷们跌跌撞撞回到家,在油灯底下正哭得凄恻,金大胖子一脚踹开门,传话说县太爷有令,凡流亡在外回来的,一概不许再出去。上年欠的赋一年之内一概还清!”

康熙沉思道:“这事朝廷有旨意。你们那里逃荒的那么多,地总得有人种,所以不宜再放人出去,不过赋是免了的呀!即使不免,按‘永不加赋’也使不了几个钱哪!”

“万岁!有‘永不加赋’,自然就有‘永不减赋’……”张五哥叩头道,“父亲兄弟十个,十份人头税,还有二百亩地的粮税,就累死我们爷俩也缴不起呀!金大胖子开生药铺,瘟疫越大他越发财!说是代我们完了地亩税,折银一百一十七两。

又说我们在外头挣了大钱,要立即还清……”康熙听了不禁沉吟,金大胖子虽然不仁,却依的是国法,也真叫人无可奈何,便问:“后来呢?”五哥低垂了头,半日才道:“我爹向他要凭据,他拿不出来,变了脸,就叫人抢我们的行李包裹,一棍子打得爹晕死过去,脖子鲜血直冒。我恼极了,冲上去一掌打得他……断了气。”

康熙听了默然不语,良久才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当晚我们父子逃出来,”五哥也喘了一口气,“逃到淄川,在城门口见了捕拿我们的布告。可怜他老人家,又病、又气、又怕,说山东这地面呆不下去了,远走高飞吧……依着他的意思,叫我一个人走,他去自首。我说,‘爹,祸是我闯的,死活好歹不能连累你。能有个好的去处安置了你,我自己去伏法就是……’我是背着他一路奔出山东的。”

“那又怎么和邱家的事连到一起的?”康熙一边听一边沉思,问道。

“唉,这都是命!”张五哥叹道,“……离了山东,我在河南、山西卖艺。听着风声松了,想着直隶有钱人多,就又背着爹一路来到了密云,想不到被邱善人认了出来。指着金大胖子的事,勒索着把半年的积蓄都给了人家。后来才晓得,邱运生和金大胖子是姑表亲!万岁您说,这不是我们爷们时运不济吗?

“他那个恶婆娘这时候也慌了手脚。不知花多少钱打通了关节,最后找着我说,‘反正你犯了罪,是该死的人。依着我,进大狱把我老头子换出来。我放一千两银子在这里,你爹养老送终,都是我的事。你要不依,老娘花钱另找替身。我得首先把你们出首了,赏银差不离儿也就够使了。’万岁爷,到了这一步儿,我还能选别的路么?”

至此,替身来由已经大明。康熙注视着满脸泪痕的张五哥,心一个劲地往下沉。五哥的话若不是当面所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他一向得意自慰的“熙朝盛世”竟然如此,一股寒意从心底袭来。康熙不禁颤栗了一下,仔细寻思时,却又犯了踌躇:五哥原是个犯法该死的人,他想回护,却又难以措词,因问马齐:“张五哥有无可恕之情?”

“回万岁的话,”马齐早已看出康熙的心思,忙笑道,“张五哥的事是大案里的小案。现今最要紧的是查明邱氏是怎样做的手脚,打通了谁的关节,居然蒙蔽圣聪,用调包计换出囚犯。事关国典,非同小可!”佟国维也道:“张五哥打死金某的起因,是金某勒索,殴伤其父,愤而失手,律无死罪。其后又为父代人入狱,分明是至诚至孝之人。我朝一向以孝治天下,岂可杀这样的人?”

康熙听了不禁一笑,张五哥打死催科吏员,道逃在外,又代人受刑,两罪一叠,也满够处死资格,但却不愿说破这一层,因回头问赵逢春:“如今善扑营归你九门提督管么?”

“明面上属皇上管,这差使一向是侍卫的。”赵逢春听得发呆,见康熙问,忙笑道,“其实自索额图败坏之后,善扑营已经指归步军统领衙门,因为是口谕,如今善扑营既归鄂伦岱辖制,也归奴才管,应卯儿到奴才那里,其实营务奴才并管不了。”“不用说了,谁考较你这些呢?”康熙笑道,“将张五哥先送狱神庙看押,待审明大案,叫他到善扑营效力。听他讲的,似乎有些武艺,朕只取他一个‘孝’字。但有罪不罚也不行。按自首的例,到营枷责三日,然后听用。

至此,张五哥当上了官差。

露出真功夫,被提拔为贴身护卫张五哥被选为新入值的护卫。按常理是轮不到他的。他一不是满人,二不是勋戚子弟。善扑营总管赵逢春亲眼见他在刑场上蒙赦,受了康熙的特殊恩遇,老上司武丹又极口夸赞五哥忠诚孝顺。有偌大人情在,做好做歹将他补了进去。只是因不在旗籍,一时却也难得靠近皇上。

乍入紫禁城,张五哥真有点像傻子赶集,被皇宫里金碧辉煌弄得眼花缭乱,呆头呆脑地在隆宗门站了两天岗。那班子公子哥儿出身的侍卫哪里瞧得起这乡巴佬,都叫他“憨五”,苦差累差都派遣到他身上,动不动还拿他取笑开心。张五哥慢慢悟过来,既然大家都是护卫身份,为何自己要受人欺侮,心下也不免不服,只还没有破脸闹别扭。

康熙北巡狩猎,八月十九日启程。过了密云,天气变了,先是下小雨,后来变成了雷暴雨。冈峦山色一片苍茫。地下泥泞,道儿难走,人人弄得泥猴儿似的。侍卫鄂伦岱在前面开路,本来这差使自在,比在康熙身边寸步不离活泛得多。因此他讨了这差,由德楞泰和刘铁成跟从康熙。

不想遇上这天气,他反倒倍加辛苦,心中有点不快,便拿这干子新选进的护卫们出气。这就更苦了五哥。前头路上雨水冲下石头,他去搬;遇有雨水冲断了道儿,他带着人去修;一时后头路滑,又叫他回去推车,竟要比别人多走两倍的路。这日行到十五里坡,几百辆车上到坡子上。

张五哥推车推得精疲力竭,刚坐在路边石头上脱靴刮泥,不防被守在御辇跟前的鄂伦岱一眼瞧见,纵马过来,照背就是一鞭子骂道:“日你奶奶,我看就你最懒!起来!”

“你咋呼个啥?”五哥再也耐不住了,“闭住你那臭嘴,有威风回炕头冲你婆娘使去!”

鄂伦岱知道因御辇漏风,康熙早已移到郑春华车中,因此才敢在这里抖威风。见一个小小护卫竟敢如此顶撞,顿时勃然大怒,咬着牙骂道:“反了你了!爷在这里当差这些年,几时见过你这样野杂种?谁给你撑腰的?不过就是赵逢春吧?连他妈武丹算上,又该有几斤几两?没王法的王八羔子!”说着又狠狠抽了两鞭!

张五哥气得浑身直抖,拧着脸飞身一跃,已将鞭子夺在手中。看了看,是牛皮缠钢丝制成的。可用来赶马,也可用作武器,因冷笑一声道:“家什倒是好家什,只可惜你本事没有架子大!老子位份低就该白挨你鞭子?再敢放屁尥蹶子,老子也就不客气!”说罢连扯带拽,咯咯几响,那钢鞭早纷纷断了几截……一甩手扔进路边的潦水沟里。

旁边站了几十号人,此刻个个吓得呆若木鸡。鄂伦岱见他如此功夫,倒吃了一惊,但当着众人,脸面又下不来。他飞身下骑,向五哥拦腰就是一脚,接着又抬腿举足向五哥脸上踢去。张五哥一闪眼见他靴子上钉着狼牙钉,竟似要取自己的性命,急忙向后跃了一步,提起鄂伦岱的脚尖只一翻,顺手一送,鄂伦岱悬空一个筋斗摔进一丈开外的官道沟里,驴粪马尿溅得满身满头皆是。鄂伦岱一骨碌跳起,抽出腰刀便逼上来,命在一旁围观的几个小侍卫:“愣什么!把这个畜生捆起来,按君前无礼处置!”

“你是哪门子君?”

身后忽然传来康熙的声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带着德楞泰、刘铁成,扶着太监赶来了。康熙站在濛濛雨雾中,铁青着脸道:“朕听你多时了!原以为你不过恃着是亲贵子弟,骄纵些儿,如今看来,你竟是特意地作践人!”

“奴才不敢!”鄂伦岱只好跪下,却是一脸不服气的神色,叩了头,别转脸说道,“总是奴才轻狂浮躁,侍候的不好,惹主子生气。”

虽然脸色不善,话总算说得没出大格。康熙气得咽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你心里不服。是不是因为八阿哥荐你当甘肃将军,没有如你的意,你这副德性样儿,想和飞扬古比?你只配给他提鞋!武丹虽是汉员,做了四十多年的侍卫了,连他也不放在你眼里,你懂得王法么?是朕亏待了你了么?”“奴才没说皇上亏待了奴才!”鄂伦岱拧着脸说道,“奴才虽没战功,只是几次南巡护驾也尽了力,可从没敢想往高枝儿上攀。

皇上只管放心,奴才有一分心使一分力,总要粉身碎骨报您的恩遇!”康熙品品这话,越发的出邪,但也无可挑剔,遂冷笑道:“朕也叫你放心,你有一分心就得一分报应。朕从不负人,人若负朕,也不会有好下场。滚起来!这么冷的天,车驾都停在雨地里,难道就在这树林子里头过夜?”

“是!”鄂伦岱狠狠瞪了张五哥一眼,向康熙又叩了个头,口中说道,“奴才知罪了,这里是难过夜的。”便起身径去。

康熙阴沉着脸看着他去远,也不理会张五哥,径自登上御辇,催车赶行。他怔怔望着窗外肃杀的秋色,想起方才鄂伦岱那副无赖相,越想越气,掀起窗帘,命刘铁成:“你去后头传旨,叫张廷玉过来!”

张廷玉和马齐都随在诸阿哥的轿车后边,披着油衣,骑马从行。方才前头车队停了许久,不知出了什么事。听见康熙传呼,张廷玉给马齐打了个招呼,便纵骑飞驰到康熙辇前,下马攀辕,抹了一把头上的雨珠儿,问道:“万岁召臣何事?”

“你上来!”

“这……”

“上来。”康熙口气沉闷,低声又吩咐一句,便放下了窗帷。张廷玉忙后退一步,望御辇恭肃一揖,小心翼翼地上车,侧身站在康熙身旁。

车子一晃,又轧轧行进了。两个人一时谁也没说话,只听前头八匹健骡踏着泥水发出单调的嚓嚓声。

“皇上脸色有点苍白。”良久,张廷玉方嗫嚅道,“莫不是身上不爽?再不然就是生了谁的气。要不要传太医来?”康熙摆了摆手,没言声,只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张廷玉从后窗望见几个太监靠得很近,伸出头去吩咐道:“邢年,叫他们靠后些。你在这里听招呼就成。”

康熙见他如此细心,不禁点了点头,脸上平静了些,遂将鄂伦岱惹事生非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一连多日,朕心绪不宁。总觉得这次狩猎像要出点什么事似的。侍卫近在肘腋,不是马虎的事。

马齐人虽实诚,只是过于厚道了。你说说,鄂伦岱今日此举,是无心还是有意?要不要即刻打发他到外任上去?”张廷玉两眼望着窗外,久久没有言语,移时才沉吟道:“鄂伦岱这个人心粗气浮,不过仗着前几次南巡护驾有功,又是八爷的表兄,论起来还是皇亲,做事就少了礼数。

侍卫里头,德楞泰是个老实蒙古汉子,刘铁成是皇上一手从泥涂中拔上来的。他们都不至于对皇上有二心。所以您得宽心。鄂伦岱如此作为,奴才以为断不可再留在皇上身边。容奴才和马齐商议一下,到承德就把他调到外任去。”

康熙听了,阴沉沉一笑道:“你的话说得很委婉,朕知道你对这些人也不放心。你有你的难言之处。阿哥里头的事朕心里雪亮,鄂伦岱就是看着太子这些时不得意,存了别的念头,竟在朕身边耍威风了。鄂伦岱去后,你看由谁来补缺呢?叫赵逢春上来如何?”

“赵逢春……”张廷玉想了想,摇头道,“善扑营那边没有可靠的人恐怕不行。他还管着步军统领衙门,一时也离不开。要依着奴才,德楞泰可提为领班侍卫,加上刘铁成。这两个人的忠心都是靠得住的。如不敷用,再从下头简拔几个上来,就怕德楞泰威望不足,弹压不住。”“成!”康熙坐端了身子道,“弹压不住的事不必虑,还有马齐嘛!你也兼任领侍卫内大臣!再补几个年轻的进来,朕看那个张五哥就好。你们拟个名单朕来圈定。”

为什么康熙皇帝会选择张五哥做贴身侍卫呢?一是,张五哥是康熙皇帝亲自救下来的。深谙帝王之术的康熙皇帝,懂得如何驾驭人心。

二是,张五哥是个“孝子”,自古忠孝不分家,他能够为了父亲的的生命,甘愿去死,提倡孝道的康熙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至孝之人必定是至忠义士。

三是,张五哥有武值,能一掌劈死贪官污吏,又能把鄂伦岱的钢鞭撕断,有如此厉害功夫的人在身边还是比较踏实的。

四是,张五哥是山东人[捂脸],山东素有礼仪之邦的美誉。你懂得。

《雍正王朝》中,康熙提拔从死囚牢放出来的张五哥担任自己的侍卫,看中的就是张五哥的忠孝之道。张五哥他爹张老汉,因为刘八女对其有恩,因而答应了刘八女的请求,让张五哥顶罪。而张五哥接下了这件事情,一方面,因为受到刘八女等人欺骗,相信只是顶替坐牢,而不是顶替死罪;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自己父亲的孝心,父亲欠下刘八女等人的恩情,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必然要还上,同时,也是担心如果自己不答应,刘八女等人会为难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妹妹。所以,张五哥顶替了任季安,成为了刑部的死囚。

张五哥的行为固然有他违法的一面,但是在康熙看来,张五哥的精神确实是难能可贵:始终想着父亲,惦念着父亲,这是孝;

父亲的话一定要听,父亲要怎么样就去怎么样,这是忠;

刘八女对于张五哥家有恩,张五哥看在父亲情面上去报恩,这是义。

正是因为这份“忠”、“孝”、“义”,才让康熙能够将自己的安全托付给张五哥,这是康熙从张五哥的人品,给予张五哥最大的信任,也是对于张五哥忠孝之道的最大奖赏。

与张五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自己的儿子们为了皇位已经没有了任何忠孝仁义而言。看完了张五哥,再回头看看自己的这些儿子,一个个的都被权力冲昏了头脑,为了争夺皇位是兄弟相争、骨肉相残,全然没有一点忠孝仁义,有的都是拉帮结派和阴谋诡计,这些让已经年过半百的康熙伤心不已。

而也正是张五哥,让自己看到了作为一个孝子的榜样,自己感觉到了宽慰,因而不止一次的夸赞张五哥孝子,并且专门对于孝道进行过嘉奖,而他也希望张五哥能成为阿哥们的榜样,让阿哥们懂得孝顺。

这里的孝顺,孝就是对于康熙的孝心,顺就是顺着康熙的意思,也顺其自然,不要再为了皇位而争斗不止了。

康熙把张五哥把张五哥放在自己身边,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是在为四爷和十三爷做着考虑。这次张五哥能够死里逃生,并且成为了康熙的御前侍卫,可谓是从地狱一步约到了天堂之上,除了感恩康熙之外,张五哥最为感激的就是十三爷了,而鉴于四爷与十三爷的特殊关系,张五哥也就在不知不觉四爷这一派的人了。

即便是张五哥与四爷、十三爷有着这层关系,但是康熙依然选择信任张五哥,因为知道,在大义面前,张五哥必然会坚持的自己心中的正义,对此,康熙也通过询问立太子之事测试过张五哥,而张五哥的回答令康熙非常的满意,因而也就更加信任张五哥。

而张五哥存在的价值除了保障康熙安全外,也是康熙留在身边的一颗重要棋子,此时的康熙对于四爷和十三爷还是非常的信任与喜爱的,而张五哥就是康熙与四爷和十三爷之间联络的关键人物。

因为康熙知道,自己的身边免不了有其他阿哥或者朝臣的亲信,而张五哥对于自己以及四爷、十三爷都是非常信任之人,并且他们知道张五哥是不会为其他人所拉拢利用的,因而康熙可以保证通过张五哥自己的信息可以准确传达给四爷、十三爷而不会为外人所知,而四爷和十三爷见到张五哥也就可以保证着绝对就是康熙的意思,而不用有所怀疑。康熙这样做既是利用张五哥的忠孝礼义保护着自己,也是在保护并且支持着四爷和十三爷。

而最终,康熙的这一安排在康熙驾崩之夜收到了应有的效果。张五哥负责传旨招四爷入宫时,当四爷见到张五哥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安全终于放下心来,同时也确定了自己基本就是康熙的继位人了。而随后,张五哥又拿着金牌令箭到四爷府上,遵照邬思道的指示放出了十三爷,这才有了十三爷连夜接管丰台大营,进而带兵护驾,确保雍正登基的一幕,这其中,张五哥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成为了雍正能够顺利登基的重要功臣,因而他也成为雍正非常信任的侍卫,一直留在雍正身边,直到十三爷去世,穿着雍正御赐的黄马褂为十三爷守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