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870年7月26日,刚刚从闽浙总督调任两江总督两年的马新贻在参加完阅兵式后,在回府的路上,被伪装告状的张文祥一跃而起,一刀刺中要害。很显然张文祥动作娴熟,是经过精心准备的,第二天马新贻就在府邸去世。
刺杀成功后,张文祥并不逃跑,他把刀一扔,扬天大笑:刺客就是我张文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有同伙,不要胡乱抓人,我大功告成,现在就可以跟你们走”。
江宁将军魁玉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把张文祥押到官府审问。张文祥回答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为天下人除一恶贼。说完,任凭严刑逼供,他就不再吐一字。
除了晚清的革命党之外,清朝从来没有出现过刺杀两江总督这样的大案。迅速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国,就连慈禧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也大为震惊,先后派了几拨人去严加调查。
二
马新贻是山东菏泽人,回民,和李鸿章是同科进士。两个人后来又同时从安徽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起家,走进了满清政府的中枢。如果马新贻没死,后来的成就有可能不在李鸿章之下。
马新贻从闽浙总督调任两江总督,本来是一件好事,毕竟两江是朝廷赋税重地。表面上看这次平级调动,实际上却可以说是升职。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相反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根据马新贻的儿子马毓桢的回忆,在接任两江总督前,马新贻曾经进京觐见慈禧太后,出来后,莫名惊恐,举止失常,大汗淋漓,就连朝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按照官场的常态,马新贻应该拜会军机处和各部堂官,让他们以后多多照应自己。但他没有,他迅速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家山东菏泽,拜祭了一下自己的祖坟。然后他对自己的两个哥哥说:我此去吉凶难料,万一有不测,千万不要到京告状,要忍声吞气方能自保。
三
那么这一切的反常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呢?马新贻的儿子在民国时期曾经对别人说:慈禧太后让他调查太平天国胜过金银财宝下落不明一案,并且想方设法削弱湘军军官对江南官场的控制和垄断。
国相曾经说过一句话: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在镇压太平天国最紧要的关头,清政府不得不授予曾国藩便宜之计,让他节制江苏、浙江、安徽、江西4省的军政大权。曾国藩借机把他的同乡和门人派到这四省担任大小官员,实际上控制了这四个省。
1864年当太平天国灭亡后,曾国藩向慈禧太后报告太平天国圣库里边什么都没有。太平天国推行的是公有制,军队所有的财产统统都要上交到圣库里,由洪秀全亲自分配,实际上就是洪秀全一个人的小金库,里边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根据江西巡抚沈葆桢的报告,湘军军官从江南运回湖南老家的船只络绎不绝,经常堵塞长江航道。毫无疑问这上边装的全部都是金银财宝,在慈禧太后的心中,这些东西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四
先前是震慑于湘军的强大,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平天国灭亡后,湘军被裁撤成了一支只有几万人的部队。后来在镇压捻军的战斗中,这次军队被进一步削弱,大部分被合并进了李鸿章的淮军。
枪杆子里出政权,虽然曾国藩造反的隐患基本被消除了,但马新贻被刺杀后,清政府的八大总督中就有三名是湘系军官(两江总督曾国藩,直隶总督刘长佑,闽浙总督左宗棠)。四川总督骆秉章曾经担任过湖南巡抚,后来与曾国藩来往甚密,两广总督毛鸿宾也和湘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人仍然是慈禧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马新贻接替曾国藩任两江总督后,就对流窜在江南地区的湘军游兵散勇进行了严厉打击。并且让袁世凯的父亲袁保庆来协助自己管理江防部队,并且迅速改善了江南的民生和商业环境,赢得了当地民众的一致称赞。
马新贻对湘系军官军官暗地里进行了大规模调查,当然这一切逃不过湘系军官的眼睛。刺杀马新贻不过是双方关系矛盾激化的一种结果,当然整个计划执行的还是非常严密的。
五
在马新贻被刺杀后,有很多个版本的民间传说就出现了。大部分都是说,张文祥原本认识马新贻,马新贻抢占了曹二虎的妻子并且杀害了曹二虎,张文祥不过是为二哥报仇,因此这不过是一场情杀。
实际上明事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不过是有些人散布出来转移视线的。马新贻根本不可能和张文祥有什么来往,他是李鸿章的同科进士,一直以来官运亨通,没有理由和张文祥这样的土匪有来往。
漕运总督张之万被慈禧太后命令协查此案,作为官场的老油条,他知道其中的厉害。一到南京他就住进了魁玉的江宁将军府,经过审讯后,他初步也认为这是情杀和仇杀。
慈禧太后根本就不相信这些,这个老女人虽然文化不多,但明白政治没有真相。随后派出了第二波钦差大臣刑部尚书郑敦谨,这个人被认为是当代的刘统勋铁面无私。并且让曾国藩回到两江总督任上展开调查,但曾国藩迟迟没有启程,就是来到了两江总督府,也是等郑敦谨来一起调查。
六
很明显,他是把自己责任撇清,一直没有提审过张文祥。整个案子前前后后一共审查了8个月,最后的结论竟然是维持原判。铁面无私的郑敦谨竟然在审判时没有多说什么话,这和外界对他的评价判若两人。
原来在他到江南之前,慈禧太后要求他要顾大局识大体,言外之意就是不能让这个地区出现大乱子。最终就只能是对张文祥进行凌迟处死,把他的心挖出来祭拜马新贻。
马新贻的旧部孙衣言和袁保庆根本就不认同审判结果。孙衣言给马欣怡写了神道墓铭,在中间他直言,他已经尽力了,并且他拒绝签字画押,不认同本案结果,但也无能为力。袁保庆更是气愤难平,随后就郁郁而终。
审案大臣郑敦谨从此闭门不出,拒绝曾国藩来送银子和送行。他直接向慈禧太后上了一道折子,声称自己身体不好,回家养老去了。实际上他再也不愿意和曾国藩这样的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了,他认为自己愧对马新贻。
政治永远都是如此,真相就像藏在河底的石头,没有人会真正关注,也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们只能看到表面的河水,下边的暗流涌动只有当事人知道。还是那句话,政治没有真相,只有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