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飞雪呼啸,搅得天地间一片混沌。整个山谷成了一个被大雪覆盖的陷阱。
孤狼戈力贴着山腰匆匆地穿行。它要寻找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一个山洞或是一块能遮避风雪的岩石。它的舌头垂在长长的嘴角外,口涎挂在下巴上。它身腰颀长,体格健壮,四条细腿弹跳力很好,奔跑起来像一支飞驰的箭。
戈力穿过一片乱石坡时,前爪一脱空,跌了个跟头,掉进一个两米多深的雪坑。它拼命跳出,还没站稳,一只棕红色的大狼从树丛里跳过来,拦住它的去路。
这是狼王沙洛。它瞪着凶狠的吊眼,龇出满嘴利齿,虎视眈眈地与这个不速之客对视着。
戈力向后退了两步,目光游移了一下,它不想与对方交锋。沙洛向前逼近两步,低下身子,它要向任何敢于入侵它领地的敌人挑战,以此来巩固它狼王的宝座。
戈力屁股顶在—棵松树上,没了退路。一场剧烈的厮杀不可避免了。
这时,从雪窝里,从草丛中,从灌木丛中变魔术般地钻出上百只狼。它们抖掉身上的雪花,将沙洛和戈力团团同住。戈力明白自己误人了一个陌生的狼群,它有些胆怯。但逃跑是不行的。它只要一掉头,狼王沙洛就会第一个扑上来咬住它的喉管。其他狼也会一拥而上,将它撕成树叶似的碎片。反正是一死,它决心要死得壮烈。它把嘴巴插在地上,拱起腰,竖起毛,低吼了一声,四爪腾空,扑到了沙洛身上。
它们翻滚厮咬,牙齿互相碰撞,发出金属一样的脆响。搅起的雪雾像一条长龙。
戈力带着必死的斗志,终于占了上风,把沙洛压在身下。它狠狠地在沙洛后腰上咬了一口。沙洛一声惨叫,嚎着蹿向一片树丛,不敢再露头,它承认自己战败了。
戈力站直身,喘息着,等着狼群向它围攻。但是,那些观战的狼并未向它扑来,反而投来了一缕缕温顺讨好的目光。
在这以前,狼王沙洛和它的狼群刚刚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从另一群狼手中夺取了这片领地。对这片山地还没来得及熟悉,就刮起了暴风雪。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狼王沙洛,希望它能把大家引出这个死亡之谷。狼王沙洛使大家失望了。它左奔右突,始终没有找到一块安全的避身之地。它的一筹莫展使大家很恼火。再这样盲目地转悠下去,它们就将全被大雪埋葬。正在这时,戈力闯到了它们的面前,并且战胜了无能的沙洛。在狼群中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谁战胜了狼王,谁就是当然的替代者。
群狼匍匐着围在戈力身旁,一个个脸上流露着恭顺和谄媚。这是向它称臣的表示。戈力恍然大悟,自己战胜的原来是狼王。理所当然,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新狼王了。它得意地抖抖身上的毛,挺直了腰,抬起头颅,扫视着四周,像在检阅它的臣民。
它对着漫天风雪一阵长嚎,像是发表了一篇就职的演说。它的叫声凄厉而雄伟,足以使山里胆小的野兽哆嗦不停。
老狼王沙洛的王后吉丝大着胆子首先靠上前去。它摆着腰肢扭着屁股忸怩了一通,又用长长的蓬松的尾巴梳理一遍戈力在厮咬中弄得凌乱
的皮毛。然后,用温热的湿漉漉的嘴巴去蹭戈力的额头。公狼对献媚的母狼是不会反感的。
戈力俯下高贵的头,毫不掩饰地与向它献媚的吉丝蹭了蹭嘴巴。但它现在没心思过分地与母狼亲热,它首先应该想办法把大家从灾难中拯救出来。
群狼们似乎受了感动,越发地俯首帖耳,仿佛它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只粗壮的大公狼不知从什么地方叼来只狍子腿,径直送到戈力嘴边。戈力经过长距离的奔跑和那场与老狼王沙洛的厮杀,早已饥肠辘辘。它毫不客气地用前爪按住狍子腿,歪着头,张开大嘴,连肉带骨地嚼得咔咔作响,腮上的肌肉爆突蹦跳,尾巴抽打着雪地。
老狼王沙洛畏畏缩缩,像条癞皮狗一样,躲在一边,心中充满了怨恨和嫉妒。
暴风雪越来越猛。
戈力吃饱了,眼里有了光芒,显得越发精神饱满。大家焦灼地等待着,相信它一定会把它们引出这个雪谷。
戈力四下看了看,来路已经被大雪封住,雪漫上了半山腰。前边是谷口,狂风在那里打着旋儿扭动着,把一股股的雪流汹涌地卷进来。左边是雪浪翻滚的谷底,那是死亡之海,只要一失足就会被变成一具僵尸。右边是山梁,风呼啸着摇撼着一棵棵大树。戈力当机立断,向右转,翻过山梁,到另一条沟谷里去。
戈力扫了一眼匍匐在雪窝里瑟瑟发抖的群狼之后,第一个向右边的山梁冲去。群狼尾随而上。老狼王沙洛拖着一条瘸腿跟在后边,雪地上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迹。群狼抛弃了它,它却不能离开它们。离开这个家庭,等待它的只能是死亡。
群狼跟着戈力,连滚带爬,总算翻过了山梁。眼前是又一个峡谷。雪已经埋到了山腰。横穿峡谷是不可能的,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迎着风暴奔向谷口,这是难以想象的,狂风使虚弱的群狼站立不稳,已经有几只滚进了沟底。另一条路是顺着山腰向下走,在行进中寻找躲避风雪的处所。戈力选择了后者,带着群狼背着风雪向下转移。
顶风冒雪行走了数百米,遇到一段陡峭的石壁,几只狼站立不稳,纷纷坠人山崖,传出一阵凄惨的嚎叫。
群狼陷入了绝境,寸步难行了。侥幸活下来的群狼,胆怯地伏在雪窝里,不敢再动。它们眼睁睁地望着戈力,希望它在这生死关头能解救它们。
但是戈力这时也没了主意。面对这一片死亡之海,它才感到狼王肩上担子的沉重。它躲闪着群狼期待的目光,垂下了头。大家被戈力的无能为力和怯懦激怒了,纷纷围了上来,眼里喷着火。
戈力缩着身子,蜷进雪窝,嘴巴拄着地,发出低声的求饶似的呻吟。原来对它俯首帖耳的群狼,现在却目光凶残地逼近着它,使它不禁瑟瑟发抖。它感到自己的权威那么虚弱,“狼王”只是一顶可以随时戴上也可以随时摘掉的纸糊的帽子。它从群狼恼怒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那只粗壮的大公狼一改先前的恭顺,暴怒地蹿到戈力身边。它看见戈力耳朵上有道一寸多长的伤口,结着血痂。它马上想到不久前结束的那场争夺领地的大厮杀。这个可恨的家伙一定是被赶走的狼群里的奸细,它是来报仇的,故意把它们引向死亡。这一猜测使它觉得它们都被耍弄了,怒不可遏地扑过去,一口咬住了戈力的脊梁。鲜血从它的嘴角滴下。血腥味立刻刺激了所有的狼天性中的残忍和暴虐。它们一起扑上去,用牙齿发泄它们的怨恨和绝望。
顷刻间,戈力就被群狼撕作一块块碎片。
粗壮的大公狼成了新的狼王。
它望望等待着死神来点名的群狼,略一沉思,便奋力向山口奔去。只有这一条没有尝试过的路了。群狼都紧紧跟着它。
此时,在远离狼群的雪窝里卧着老狼王沙洛。它身上盖满了白雪,已经和茫茫雪谷融为一体。它望着狼群奔去的方向,心想也许这真是一条生路。顶着风头,越过谷口,也就穿过了风口,就会到迎风的山坡,那里雪一定全被刮跑了。它悔恨自己当初没想到这一点,现在一切都晚了。它的四肢已经僵硬,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它最后望了一眼远去的狼群,悲哀地挤出两滴泪水……
- 相关评论
- 我要评论
-